[那你也太小看周仪了。还有,他们之间的事,你不许推波助澜。]
凤还朝一扬手,把白大宝扔进了猫屋里。
上辈子的周仪能在国破家亡之际还保持初心,救那些世族贵女们于危难,有这样的大气度,怎么会是一般的女子。
[孤有计较,就算填补不了步晏林心里的空缺,但周仪嫁过去,绝对会成为他将来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,这样,他掌握南齐的可能性也大了许多,而且无论是步晏林还是周仪,他们的心都在凤陵城,缘由或许是爱人,或许是亲人,彼此牵制之下就更减少了背叛的可能性。]
凤还朝顿了顿。
[而他们之间,就算不能举案齐眉,相敬如宾也是夫妻的一种。]
白大宝捂着猫脸满目惊悚,他不敢相信,直到此刻,凤还朝依然还在算计,还不止是步晏林,而是连带着周仪。
这夫妻两个遇到这么一个妖孽,也是倒了霉了,说是算计吧,偏偏处处又为他们着想,可要说全是真心那也是在胡诌……人类的世界他不懂。
不过这都跟他无关,他来这个异界大陆,主要目的就是护着凤还朝,只要这女人没啥事,其他人的悲欢离合就都碍不着他。
就是看不了痴男怨女的好戏,有点不开心,多咬两口小鱼干解解闷。
凤还朝坐回了床榻。
跟白大宝胡乱聊了一通,不但没缓解,心情反而更差了,想了想,她抛下白大宝,一个人去了桃夭苑。
美名其曰赏月,荡秋千。
还下了禁足令,无她传召,任何人不许打扰。
废话,当然不许人打扰,否则整个凤宫都要知道这女人是疯子的事实了。
猫屋里,白大宝暗搓搓舔了舔小爪子,走了几步想跟,但实在害怕凤还朝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把他炖了,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,还是抱着小鱼干直接睡吧,等第二天这女人疯劲过了就好了。
于是他麻溜滚进了猫屋里,拿起爪子盖住脸,以一种十分惬意的方式睡了过去。
桃夭苑门口,匆忙跟来的青桐急的跺脚,但又不敢进去打扰,想起凤还朝对绾衣的特别,就往偏殿去了。
正好绾衣端着外殿浆洗用的物事要去浣衣司,青桐叫住了他,让身边的宫婢接过了他手里的浆洗木盆,“这事让一般宫人去就可以了,你与我来。”
绾衣不明所以,放下东西温顺跟着到了桃夭苑门口。
青桐召了药膳嬷嬷,接过端盘放在他手里,郑重吩咐道,“这是今日的药膳,还有温奶蜜饯,你端进去。”
说完了就看向桃夭苑的桃木门扉,清丽眉目间都是担忧。
青桐暗忖,这种情况之前就有过,她头一回实在担心还闯进去了,看到的殿下浑身是血,还都是自己弄出来的。
她想上前去包扎,结果殿下看见她,发了很大的脾气,手里的鞭子都扬起来了,却也没动她,而是熬红着眼告诉她,以后再擅自闯入就把她发落出宫,那个压抑无比的眼神她一生大概也不会忘了。
她无法想象,殿下还这么小,怎么就总想这种自虐的法子来惩罚自己,像是发癔症似的。
甚至后来有一回是生生不吃不喝在里头熬了三个日夜,最后饿晕了,还是凤抱出来的。
偏偏惹殿下发癔症的症结她找不到,今夜又是如此,殿下偏不让告知凤帝凤后,她也是没法子了。
伤谁也不能让殿下伤到自己啊。
绾衣瞧着青桐这焦急模样,目光落在托盘上装着天咒的雪青瓷盅,不动声色恭敬问道,“姐姐,殿下方才不是下了令,不许人进去么?”
那是别人,对他,或许会不一样。
青桐收了视线望他半晌,最后轻轻一叹道,“别多问,你进去罢,放下了东西在一边陪着就好,殿下没赶你,不许出来。”
绾衣垂眸,端着药膳进去了。
青桐就等在苑门口翘首以盼,她绝对想不到,以往应付这种情况的经验,在今夜,会因为一些变数,而朝着她无法预知的情况发展下去。
桃夭苑里春色至浓,桃树风卷花落,残红满院,衬着残月西落入泊的凉白光影,美得惊人。
苑中桃花香气浮动,处处点着宫灯,绾衣一路走过去,最后看到了秋千花架上的凤还朝。
她背对着他,小小软软的一团紧挨着秋千的花绳上,仰着脸一动不动,像是被月宫遗弃的小月兔一般,多愁善感,睹月思乡。
他把东西放在她能够到的石台上,退立一边,垂首等候。
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,自顾自的发着呆,没过一会儿就拿起端盘里的温热药汤一饮而尽,接着就是第二盅,温奶没动,蜜饯没动,木偶般吞汤药。
微弱的灵力一丝丝浸透四肢百骸,日积月累的增长她的神魂体魄,与之而来的是迷幻眩晕感,跟白大宝形容的一样影响很微弱,以她的灵魂强度,稍加抵抗就能避免,但她没有抵抗,而是任由这种眩晕入侵。
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,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,一刻也过去了……
就在绾衣脚快站麻了的时候,忽然耳边传来了一个轻灵柔软的声音,像是歌谣,又像是无意识的哼唱,调子奇异而古怪。
“我唤醒大海、唤醒山脉、我唤醒沙漠,处处充满色彩,美丽的地方,一直往前飞,就算有亿万公里,亿吨行李……”
明明是曲调极其欢快的一首歌,偏偏带着哭腔,一向甜糯的嗓子也有些哑哑的,唱到最后没了声。
绾衣恭顺的站在秋千架后,不闻不问,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,只是一会儿后他发现低垂视线里忽然多出了水青色裙踞,靠近间露出缀着天青色海珠的莲纹小绣鞋。
他还没来得及抬头,猝不及防给抱了个满怀,小小的人儿搂他腰搂得死紧,他只能看见到胸口高的漆黑发顶,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发旋儿。
药香气、奶香气混作一团,甜中发涩的稚嫩感,绾衣禁不住呼吸缓了缓。
偏偏怀中的小人儿蓦然仰起瓷白的脸,一双不染俗尘的棕黑猫瞳望着他,里头水光清透,懵懵懂懂,荡漾着奶生奶气的无助,幼嫩易折的天真。
好看极了,也脆弱极了。
绾衣眸色深谙,血管里蛰伏的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,不得安息。
怀中的凤还朝无知无觉,漆黑如墨的短发无辜的散落,有几根扎透衣衫,微微的拨弄着他衣衫下的皮肤,令他无处安放的指尖一颤,微微蜷曲,压下眸中翻涌的情绪,“殿下?”
凤还朝晕乎着笑,踮脚,手慢慢抬上去,捧住了他的脸,动作蛮横,语气却认认真真的唤了他一声,“小哥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