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村人被一起埋了,连个碑都没有,在程十鸢的强烈要求和驭灵师的面子上,全村立了一个碑,所有人的名字一股脑写在了上面,除了她和娘亲。因为她还活着,衙役帮她多挖了个小坑,又帮她娘亲单独立了碑。
忙完这些已经日落西山了,这些官府的人不愿意在死了全村人的村子里借宿一晚,趁着天没黑,往回赶去了。
程十鸢在母亲坟前烧纸,驭灵师突然问她:“你有什么打算吗?比如投奔亲戚什么的。”
程十鸢的动作顿了顿,神情黯淡道:“暂时没有,我家亲戚本就不多,家父早逝,也不怎么联系了。”
出乎意料的是,驭灵师点了点头:“嗯,那挺好。”随即道:“你没有牵挂,也没人牵挂你,死了大概也不会有人伤心吧。”
程十鸢一愣,转身看着驭灵师,夕阳西下,晚霞如血,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俊美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一片淡漠:“你知道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吗?”
她当然不知道,但显然这个人知道,不用她开口,驭灵师就说了下去:“回春皿,空之女神遗留世间的神器,可以汇聚灵力并源源不断地产生更多灵力。而这神器的碎片,此时此刻,就在你的体内。”
程十鸢闻言下意识捂住了心口,只听驭灵师继续侃侃而谈:“碎片将你溃散的灵魂重新汇聚了起来,于是你活了过来。我会带你进京,取出碎片,到时候你可能会死。不过你放心,进京的路上你想要什么尽管提,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有违良知之事,我都会满足你的,当然,放你走除外。”
眼前这人绝对不是普通的驭灵师,程十鸢忍不住问:“你,你是什么人?”
玄空十二洲,三帝十七国,驭灵师是极为尊贵罕见的存在,他们天生灵体,实力强悍,飞天遁地,降妖除魔,可谓所不能。大多驭灵师都是名门贵族出身,也有小门小户的,不过很少,毕竟培养驭灵师的条件极为苛刻,一般人承担不起。
眼前这人从头到尾连头发丝都写着金贵,显然不是什么小户人家,但又不想像寻常的名门望族,他也不遮掩,直接道:“穆清寒,四品御典司,奉帝师之命,前来驱魔除恶,回收神器。”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,“放心,我们会尽量保住你的性命,如果你死了,也会厚葬以待的。”
程十鸢知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,没有自己拒绝的余地了。自己乖乖跟他回京,路上还能吃好喝好,若是想反抗,怕是会被直接绑回去,她心情有些乱,低声道:“可以先等我冷静一下,收拾一下东西吗?”说完怕对方误会她想拖延时间想跑之类的,又解释说:“我会跟你进京的,只是现在心里有些乱……”
穆清寒非常大方地一点头:“没事,冷静一下也好。反正天色不早了,我们明天再出发。”
两人回到程家,程十鸢默默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,慢慢抱膝蹲下,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,所有的迷茫,悲伤,恐惧一股脑压下来,压得她喘不过气,半晌,安静的房间里响起轻微的抽泣声。
驭灵师五感敏锐,穆清寒在屋外听着,抬头看着乌云掩月,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。
翌日,晨
穆清寒坐在外面看着旭日东升,打了个哈欠,考虑要不要去叫程十鸢出发,一回头,远远看到炊烟袅袅,他有些诧异地跑回程家。
昨天晚上不忍心听姑娘哭,他特意跑远了一点,能感知到对方没跑,还在村里就行。跑回来正好看到程十鸢推开门,对方看到他,腼腆一笑,大概是昨晚哭的,眼眶还泛着红:“大人,我刚想去找你呢。家里还剩点米,我就想着不,不如吃完饭再走吧。”
敞开的大门里飘着香,穆清寒问:“你煮的什么?还挺香的。”
程十鸢有些局促,低声细语道:“就是葱花粥配点菜,大人若是不嫌弃,就,就尝一口吧。”
穆清寒倒不怕她下药,普通人的药对驭灵师没什么用,而且寻常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。驭灵师三天不吃饭也没事,主要是这是人家姑娘一片心意,也不好拒绝。
三碗菜,都是素的。穆清寒出身富贵,头一回吃的这么简陋,一时还有几分新奇。
两碗粥摆在桌子两边,穆清寒还是多留了个心眼,自己先选了位置,程十鸢默默坐在了另一个位置,端起碗喝了一口,又夹了一口菜。
穆清寒彻底放心,这才动了筷子,味道很不,虽然比不上他以前吃得山珍海味,但也别具一番滋味。结果吃到一半,他就感觉不对了,手一僵,整个人往前一栽。
程十鸢放下筷子站了起来,穆清寒怒不可遏地瞪着她:“你动了什么手脚?”
程十鸢压根不敢看他,支支吾吾道:“对,对不起……就是麻药,一会儿就好了……我,我还不想死,所以不能跟你回京……”说着她的眼神开始乱瞟,最后定在一把扫把上。
然后在穆清寒不可置信的目光下,程十鸢远远站着用扫把把他的钱袋勾了过来:“那,那个,我,我没钱……你看上去,也也不缺这一点,就当借我一点了,谢谢。”
她拿着钱袋,对穆清寒鞠了个九十度的躬,然后从房间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,全程低着头不敢再多看穆清寒一眼。
穆清寒撑着桌子想起来,却只是徒劳,咬牙切齿道:“你,你等着……”
如果眼神可以杀人,程十鸢大概死了千百次了。
“我,我就不等了,大人你,你保重,再见!”程十鸢说完,踏着晨光,一溜烟地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