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及此，路欲索性放下了酒杯，一双墨色瞳眸温和中荡漾着些戏谑，
“不说来历，也不说祝词？”
林野一时愣怔，路欲此时的声线还不时那样低沉，少年时期特有的低哑中带着些清越，很好听。
不过发愣也只是一瞬，路欲还望着自己，在等他说祝词呢。既然如此…
“小王封号雪峥，姓林名野。第一次露面，难免殿下不认识。”林野停顿了一瞬，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少年，笑得肆意，
“我不会说什么祝词，只希望殿下岁月绵长，一生喜乐。所遇皆所念，所念皆所得。”
林野猜，路欲应该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吧。
两个世界中，路欲的生命都不长久，就算任务是要他自我抹杀，论私心林野也希望路欲有一天当真能做到岁月绵长，且在这漫长的岁月中都过得快乐。
还有，他把自己的私心也偷偷放进去了。今天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中相遇的日子——“所遇皆所念”。只要路欲想要，那自己就会把所有的都给他——“所念皆所得”。
他们是当今举国最尊贵的两位少年，嘈杂的宴厅中，数目光都在悄悄瞧着这一处微妙的寂静。就连两人之间的时间流速，都好像诡异得变慢了。
直到路欲笑了声，拿起酒杯同林野的轻轻一碰，发出清脆的一声“叮”。
“春宴而已，如此祝词好似不太妥当。”
但路欲并不讨厌，相反，他很喜欢。喜欢到他一口饮尽了所有的酒，甚至放下酒杯时望向下方的少年，温声道，
“孤有些乏了，一同去醒醒酒吗？”
月色温润如水，穿透层层叠叠的绿叶映在石子铺就的小道。
宫宴的嘈杂声只隐隐从远处传来，除了草叶中点点虫鸣声，相继而行的两个少年间又是诡异的沉默。
今夜他们二人喝得都多了些，夜风一吹将酒气化作脸侧淡淡的一丝红晕，连带脚下也多了些不明显的虚浮。
林野跟着路欲侧后方一步步走着，目光自始至终都凝在那位太子殿下身上。
林野知道自己心脏跳得咚咚作响，不只是为了酒精。没有人看到死去的“爱人”用年少的样子重新出现，还会不发晕不狂喜的。只是，路欲在没有任何好感度的情况下突然向自己邀约，这一点他怎么都想不明白…
“雪峥王今年几岁了？”
路欲的突然发问终于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，林野不做犹豫道，
“十四。”
路欲点了下头，对于林野没有说“回殿下”三字也不做反应，只继续道，
“你和孤同岁，几月的？”
“腊月。”
这一回路欲径直停下了脚步，在月色中侧过身，望了眼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一众侍从，
“那孤比你大，”
只是随意一句。话落，路欲却突然握住了林野的手腕，发力间找着旁人看不见的死角，将人狠狠抵在了树上。
林野本就对他不设防，这一下是实实在在撞到了后背，疼得他微微蹙眉。抬眼间正欲发问，却不想正好对上了在自己面上打量的目光。疑问还不及说出口，只听路欲压低声道，
“为什么要那样看本王？”
先前的温柔少了许多，甚至带着些熟悉的压迫感。
林野思索一瞬，猜测是自己藏在人群中的视线被路欲注意到了罢？可是该如何…
“你喜欢本王？”
路欲淡淡的一句问彻底打断了林野所有思路，兴许是过度的饮酒后让两人都没了遮掩。既然路欲问得直接，那林野也答得干脆，
“喜欢。”
至于哪种喜欢，路欲还小，他不问林野也不想说得太露骨，慢慢来就好。
“是想要云雨的那种喜欢？”
…操。
路欲显然抓住了那双灰色瞳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异，嘴角勾起的弧度依旧显得温润害，同强硬的动作矛盾至极。
其实林野根本没说答案，但路欲似乎也不想知道。抵在林野颈间的手收了力，指尖在男生的眼尾点了点，继续道，
“很多人都向你投去那样的目光，你没注意到吗？或欣赏，或低劣。”论什么样的目光，按理说从前都是属于自己的。所以路欲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贸然出现的小王爷，甚至厌恶自己也会不受控地望向他。
林野根本就和传闻中病恹恹的样子截然不同。他很帅，透着英气，耀目得让人移不开眼。
却不想林野突然笑了声，也不顾脸侧温柔肆虐的指尖，接着道，
“我没注意，光顾着看殿下了。”停顿一瞬，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些，“我用所有的方式喜欢殿下。”也喜欢你所有的样子。
…
树丛中挨得极近的两人间人再开口，甚至让浅浅流动的气氛显得有些暧昧了。
一个在用温柔的指尖放火，一个在用热烈的告白添油。
良久，路欲头上的星星突然闪烁了下，惹得林野在脸侧突然加剧的痒意中竭力控制惊异。
只有一颗星，但是，是蓝色的？
路欲的指尖收回了，随着后退一步再度让两人回归安全距离，
“既然你说的，那就证明给孤看。”随着太子衣袖一摆，转身间落在林野脸侧的目光总算收回，“从次月开始，你做本王的陪读可好？”
林野直起身子跟上路欲的步子，“陪读？”
路欲嗯了声，抬步继续向夜色小路的尽头走去，少年的声线说着温柔蛊惑的话，
“恰好，本王也挺喜欢你的，你的身份也尊贵。若答应，明日孤便劳烦父皇下道旨，只是要辛苦你日日往返宫中。”
林野根本没犹豫，一声好堪堪道出的同时，却不想机器音突然一闪而过，像是出了故障。
得到同意，路欲偏头望着他轻轻一笑，月光下的少年如暇的玉一般美好，点头道，
“好，那你先回去吧。孤想一个人走走。”
林野绕过跟随路欲的随从们，独自踏碎层层月光，朝那依旧歌舞升平的夜宴行去。
直到确定同路欲的距离足够远，周身再旁人，林野才压低声道，
“机器，你刚想说话？”
“…”
人回应间，林野干脆直接问道，
“为什么他的好感度是蓝色的？”
一阵沉默中林野放慢了脚步，直到机器总算回应自己，
“正常的好感度显示为黄色。蓝色好感度的意思是，他喜欢你的同时厌恶你，指数越高则危险性越大。在此情况下，他会随着好感度的提高越来越像你死去的爱人，但同时也会朝极致罪孽的方向发展。因此，需要你想发设法让好感度回归正常，否则…”
“否则他会杀了我？”
林野冷冷的一句问让机器好似有些犹豫，但最后还是道，
“杀死你只是其中一种情况，有可能会更糟，任务也法顺利进行。总之，嫉妒是远比傲慢更难铲除的罪孽，请你尽快调整好感度的颜色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林野应了声，随着夜宴的灯光愈发靠近，还是忍不住道，
“他确实和傲慢很不一样。在完全没有好感度的情况下，是在伪装吗？他方才指尖的动作很像路欲。”像他死去的爱人，甚至林野知道，自己现在还在悄悄怀恋那份触感。
…
在重新踏入宫殿的瞬间，林野以为机器不会再说话了。却不想冰冷的声音突然道，
“是的，这就是不喜欢嫉妒的原因。”
林野脚步一顿，蹙眉间他想问是谁不喜欢？是机器吗？那机器到底又是谁？
奈何安和王已经朝他遥遥招了招手，自己再没机会开启这个话题。
小道的另一头，路欲在确认林野和自己的距离足够远时悄然停了步子。
少年回过头，望着那夜色中随着步伐微微甩动的银色长发，先前或浅淡或温柔的眼神皆荡然存，墨色的瞳眸微眯着，揉揉夜风中藏匿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恶劣心思。
林野吗？我会把你玩到没有人再会注视你，喜欢你的。
想想都非常有意思啊，不是吗？